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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建大”印象记
◇鱼大麦

白鹭行时散飞去,又如雪点青山云。(唐·李白)鱼大麦/摄
   
  生活于一所仙气飘飘的大学校园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这是一个问题。
  多年以前,选择这所大学或者说被这所大学选择,应归结于命运的安排。从三千公里之遥的乌蒙山起段出发,抵达地处关中平原腹地的西安,乘坐列车也需要中转两次。在两天两夜的旅程中,最大的收获莫过于持续加深对群山叠嶂、翻山越岭这些成语的认知。当绿皮列车经过隧道时,哐当的声响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明暗强烈变化的光线、嘈杂拥挤不堪的车厢、身边不断变化的方言,都真实而细腻得让人昏昏欲睡。
  深夜风凉,又伴着细雨,把窗帘吹刮得来回作响,我一个激灵再打出几个喷嚏后,算是彻底醒了。我拉开帘子把玻璃降下来一看,车因会车让行而在一个小站停了很久。夜色笼罩的月台冷冷清清,灯光投在湿漉漉的站牌上,照出了两个黑色的黑体大字:秦岭。我不禁哑然失笑了,来自大山的我看来又要到大山里读大学,这一辈子估计都离不开山了,那么就随遇而安吧,人在山边不就是个“仙”字么,即将到来的大学会是一种仙境般的存在吗?
  多年以后,从记忆的深处去挖掘对大学的最初印象,可能更多地来自于当年的校报上刊登的那一幅学子坐在双百亭边的条凳上读书的图片。当我从教学北院的小北门进了学校,在当时的大学生活动中心办完报到入住手续,心急火燎地一路打听,到了教学主楼后一看,巨大的心理落差显而易见。那个湖在寂寥的秋天里实在是太瘦了,湖中央的底也露了出来,灰头土脸的它很难支撑我对于美好大学的满腔预想。同时,山里的大学原来也是一个想当然的误解。很快,我就把目光转移到了十层楼的教学大楼。1997年之前,教学大楼的周边很少有超过它的建筑。天气晴好时,一路向上奔到十楼的南阳台,运气好的话,不借助望远镜就能看见不远处的大雁塔以及更远处隐隐的终南山。山,真切地就在那里,远,但毕竟是可望的。
  1997年之后,仿佛一夜之间,高层建筑像潮水一样涌入了这座城市。我几乎走遍了学校附近的书店、博物馆,也转了为数不少的塬。那些年,二环的大多数路段还在陆续施工,5路公交的南向终点还只是陕西医学院,走到山前仍有很长的一段路。不过,人只要进了山,就会被饱和的负氧离子包围,从鼻腔到肺腑,吐纳之间顿觉心旷神怡,胸中块垒仿佛一并一扫而空。
  时间过得真快啊。2003年,学校决定建设新校区,与户县政府签订了建设合同,新校区西临关中八景之一“草堂烟雾”的草堂寺。草堂寺位于草堂镇,南朝终南山的圭峰、观音、紫阁、大顶诸峰。这里曾是佛教传入中国后的第一个官方译场。“草堂烟雾”出自于寺内的一口古井。古井在草堂寺的北院,四周茂林修竹,一派清雅幽静。据传,古井内经常出现烟雾升腾的奇景,更给这里增添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想象着脚下的稻田即将摇身一变为大学的课堂,我在期待和激动之余随口说了一首打油诗:“圭峰山下,草堂寺旁;拥地三千,新校开张。”是啊,与秦岭山水为邻,学校的仙气不由得浓了几分。
  一改我对双百亭的偏见的,是2011年2月22日发生的白天鹅事件。那一天,一只成年的白天鹅从大唐芙蓉园莽撞走失,也许是看上了学校的亭阁绿地,也或许是中途乏了想歇歇脚,径直飞落双百亭边,在湖畔昂首阔步地扑打着翅膀,还不时地引吭高歌,引得师生好一阵惊喜争相一睹为快。公安处的同志们怕它受到惊吓,把它小心翼翼地抱到了文化广场精心照看起来。次日,大唐芙蓉园的员工闻讯匆忙赶来,总算是完璧归赵。
  当草堂校区的办学梦想真正地照进现实,迎来首批学子已到了2012年的秋天。新生报到的第一天,我恰好在草堂校区拍照,有些新生直言对建设中的大学并不是很满意。后来,草堂校区在贴吧里还曾一度被戏称为“西安建筑工地大学”。不过,经过短短数年的建设发展,草堂校区如今已有了一座现代书院制大学的模样。尤其是草地的绿、天空的蓝和云朵的白不约而至充盈视野,雾霭山岚亦举目所见,曾经的戏称不再,而代之以“仙建大”的称谓。
  白天鹅事件产生了示范效应,校园环境不断美化的两个校区逐渐成了不少鸟兽的乐园。据不完全观察,把校园当家的鸟类多达十余种,雁塔校区常见的除了麻雀,还有斑鸠、乌鸫和灰喜鹊,都不怎么怕人,我甚至在校史馆至主楼一带见过翠鸟。平凹馆前列阵的石狮子真是好脾气,任由麻雀和斑鸠欺负到头上也一声不吭。到了夏天,偶有羽毛未丰的小喜鹊掉落下来,惊恐的喜鹊父母绕飞急促惊叫,对过路的行人频频示警乃至展开远攻近击。我和同事就被攻击过,直到我们把小喜鹊捧住后轻放到纸盒里再高托到收发室的顶上,喜鹊父母的攻击才渐渐停止。还有几只小橘猫经常在网球场四周转悠,特别喜欢在私家车顶上晒太阳,一晒就是一个下午的盛夏时光。2019年春节前,图书馆附近的流浪狗生了四只崽,被热心人发现后迅速把消息扩散到群聊里,狗崽很快就被收养。大概半年之后,群聊里还晒过小家伙们的成长照,膘肥体壮的它们显然被照顾得很好。草堂校区我去得不多,却也在群聊里见过叫做“南山白”的流浪狗以及几只颇有镜头感的猫。
  目睹“仙建大”的真容,对于在两个校区之间工作往返不多的我而言,需要更多的机缘巧合。很长一段时日,我都不够那么幸运,也就常常与“仙建大”擦肩错过。因此,看着同事们朋友圈里晒的草堂校区美景,我好生心生羡慕。随着草堂校区的大片草地和灌木丛日渐繁盛,我在往返之间也曾目睹山雉惊飞、野兔疾奔和黑喜鹊三五成群,还曾远远地见到数只白鹭惊鸿一瞥的身影。
  2018年,我赶上了学校选房的“末班车”,在草堂校区教职工住宅区有了一席之地,立于新居窗前远看,北面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当年7月以后,S107环山路沿线的生态开始逐步恢复。为了加快和“仙建大”的亲近,我特意抓住了第一波装修潮的尾巴。2020年至今,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持续向好,我们全家于周末前往新居小住的次数多了起来。或许是已经习惯了校园里的琅琅书声,也适应了主干道上缓行的车流,加之草地上熟透而落的草籽和蹦跳如飞的蚱蜢提供了足够的食物,曾经偶尔落脚的白鹭呼朋唤友聚集而至,竟然形成了百余只的规模,人与白鹭和谐相处的场景,让学校更加叫响了“仙建大”的雅号。
  “雪衣雪发青玉嘴,群捕鱼儿溪影中。惊飞远映碧山去,一树梨花落晚风。”杜牧在诗中对白鹭有过如此生动形象的描绘。同时,杜甫“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张志和“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等诗句亦让人耳熟能详,而我似乎更偏爱王维的那一首《积雨辋川庄作》。
  全诗曰:
  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 
 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
  自夏入秋,目睹白鹭在草堂校区的绿地间翩然起降,耳畔隐闻草堂寺的梵音禅唱,顿觉骄阳里浮尘尽数滤去,不远处的山水愈加空灵,浮躁的脑海早已回归一片祥和。至此,生活于一所仙气飘飘的大学校园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这已经不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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