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爱的爸爸:
您在天堂还好吗?您一定也会像我们想您那样想念我们。您一走,让我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是刻骨铭心的思念,什么是不由自主倾泻的泪水,什么是终生不能释怀的忏悔遗憾。
走进我们的家,门前的小桃树、柿子树,院后的香椿树、枣树、绿竹在风中摇曳,呼喊着您的名字。您亲手栽种的这些树长得郁郁葱葱,它们还记得您提着白色的塑胶桶浇灌,可如今再也看不到您高大儒雅的身影。书房里仿佛隐隐还传出您拉的悲凉的二胡曲《二泉映月》,我们耳边总回响着您哼唱的秦腔曲调,然而空空的屋子再也看不到您的笑脸,但处处都是您的身影。墙壁上您仿画的徐悲鸿的《奔马》雄健潇洒、野性十足,临摹的刘文西的画作《毛泽东》惟妙惟肖,桌上您抄写的瘦金体楷书佛经端庄清丽,书架上还有您获奖结
双百亭文艺副刊集的科研论文、您写的话剧剧本和戏曲《胡凤莲》的脚本,您的毛笔就横放在砚台上,砚台还未盖盖儿,座椅微微侧着,好像您马上就会回来,继续地画画儿、写字、读书写作。您只是出去了一小会儿,是吧,爸爸……
在童年的记忆里,让我引以为傲的是咱们家的第一个大立柜,那是您亲手做的,有雕镂的木质花纹。那时,来家里做客的人,没有不夸赞的,他们说:“大学生就是不一样,不但满腹学问,柜子都做得俏。”
您知道吗?小时候,每当开学注册的时候,我都有一份小小的骄傲,我自豪地填写着您的工程师身份,心里想着:我爸爸是名校毕业的大学生,而且学业一路辉煌……我用炫耀的眼神瞅瞅别的同学,这份虚荣持续了好久好久……
爸爸,现在咱家我最喜欢的家具是那件枣红色的大立柜,线条简约,中间是一面椭圆形的镜子,因为那是您用架子车从长安县一路拉回阎良的。晚上曾睡在过路农家的过道里,这是我吃苦耐劳的父亲,能够为他所爱的东西付出心血。现在想起这件事,女儿心疼得直掉泪。您心疼奶奶,奶奶生病时,您把书背回家一个学期没上学,背着奶奶四处求医,空闲时间自学课本,开学到校依然名列前茅。奶奶80岁那年,您带奶奶坐飞机去北京旅游。您心疼妈妈,妈妈生病糊涂,不理家事,您又当爹又当妈,洗衣服、擀面条,做好了,先给妈妈盛一碗。爸爸,我从没见过妈妈给您洗过一件衣服,您却从不抱怨,您的脸上永远笑容灿烂。您也心疼我们兄妹三人,不必说叮嘱哥哥上博士的事,也不必说我毕业分配前您的忧虑,单说妹妹初次高考落榜时,您细心呵护,那些温馨如春风般的话语……这才有了后来妹妹最终如愿考取西安电子科技大学。爸爸,感谢您在我们人生的关键几步,为我们兄妹指点迷津,为我们插上腾飞的翅膀。爸爸,您心疼您从景德镇背回来的瓷器,总是舍不得用,就像您总把好衣服压在箱底,穿旧的;就像您用废纸、旧月历纸的背面写字作画,舍不得用买回来的宣纸,您已经走了,柜子上的好宣纸还有一大捆……您还爱惜心疼粮食,做米饭的锅巴舍不得倒掉;有一次,我们把放了好久的干馍蛋儿扔进簸箕,可您当着我们兄妹三人的面,从簸箕里拣出来吃了……从那以后,我们再没有浪费过粮食。
您还热爱您的工作,为了完成科研任务,经常熬夜。小学时,我和哥哥就陪着您熬夜,帮您抄写整理过的科研论文。零点过后,我和哥哥迷迷糊糊在桌边睡去时,您依旧在灯下专注于那个世界……这些都永远地铭刻在我的记忆中。
您还爱惜书,舍不得卖掉,只进不出。您爱惜心疼的事物太多了,唯独不知道爱惜自己,出差舍不得坐您研高、副总师的级别应该享受的卧铺,为了节省几个钱,改硬座;一个饼,一袋咸菜,就从北京到阎良了;我们工作后,回家经常看不到一根新鲜的菜苗,您总是什么便宜买什么;一碗面条,几根青菜,就点咸菜,就是一顿饭。我们节假日回去,大包小包地买,您说浪费,还说像过年,可见您平日过得多节俭清苦……就这样,我们兄妹三人的房子在您的资助下,都有了。
您生病后,女儿第一次后悔选错了专业,没有学医。您生病身体不舒服,一定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可您一直不说,也许是怕影响我们工作吧。肝胆管癌骨转移,这病得多疼啊!医师诊断询问病情时,只说了一句:“老头子皮实!”爸爸,儒雅瘦削的您皮实吗?您太心疼我们,就这么苦您自己……您还没来得及享一下您儿女的福,就这么匆匆地去了……
我总觉得您这一辈子太苦了,让人心疼!我总觉得天堂里也需要好人,就这么早早地把您带走了……我总觉得上天不公平,善良美好的事物总是伴随着痛苦……
爸,您一直活在我们心里,从不曾走开……开学了,回到建大校园,我又看到了我带您看病时您坐过的那张石凳,我的眼泪又来了……
愿您不再疼痛,幸福安逸!
想您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