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维恕1944年毕业于国立西北工学院 跟我同年毕业的同学去了大后方的铁路、公路建设单位,不少人参加了宝(鸡)天(水)铁路的建设。也有人考入高航班,参了军。国家正受帝国主义侵略,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劲,要技术救国,把祖国建设好。
我1944年6月6日从国立西北工学院土木系毕业,至今已过去70多年了。
北平沦陷前夕,我绕道绥晋,转来内地,成了流亡学生。受抗战时期“教育救国”“工业救国”呼声影响,我逐渐形成了要使国家富强,必须发展教育、振兴工业的思想认识,于30年代末考入西北联大师范学院理化系,后退学,重新考入由北洋大学、北平大学、东北大学等组成的西北工学院的土木工程系。
为躲避战乱,当时的西北工学院以陕南古路坝上一座天主教堂为校址,条件相当艰苦。教授住原教堂老人院或山村民居,学生宿舍多是竹片泥巴墙的草屋顶或单片瓦屋顶,夜间透过瓦片间隙可见星月,靠“战区学生贷金”维持低水平的生活。偶尔受亲朋接济,去学校私人开办的大华食堂吃碗烩饼,算是极大的改善。
广大师生在雪耻强国的意念激励下,老师严格施教,学生刻苦学习,学习气氛浓厚。各系各课考试评分也甚为严格,我们土木系当年入学50多人,最后正式毕业只有30多人。
最后一个学期,课业依然繁多紧张,上课之余,同学们就去资料室翻阅数量极少的上海龙门书局影印的外文期刊,轮流借来翻译文献做毕业论文。大家用变色铅笔芯泡成“紫墨水”记笔记,点灯芯草油灯或土蜡烛,教室中常有“开夜车”的同学的烛光油灯衔接到天明。夜晚的古路坝上,学生自习的灯光犹如繁星点点,在当地形成了“坝上长夜”的景观。
生活虽艰苦,校园的文化体育活动却丰富多彩。毕业前,我们办晚会,演话剧和京剧。我组织了几场话剧,演过曹禺的《雷雨》《家》等剧。
当时的“就业”过程较为简单。毕业前按各课成绩的总平均分排列名单,学校文书组将用人单位信息贴在校园的长廊上,供大家按排名顺序选择。我的成绩还可以,也因此有机会首先选择留校做助教。有人曾提出我拿过企业奖学金,若留校工作就得退还。当时经济窘迫,我肯定是还不起的。企业后来没有追究,最终也就不了了之。
跟我同年毕业的同学去了大后方的铁路、公路建设单位,不少人参加了宝(鸡)天(水)铁路的建设。也有人考入高航班,参了军。国家正受帝国主义侵略,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劲,要技术救国,把祖国建设好。
当时的国民政府将6月6日定为工程师节,西北工学院每年在这一天举行毕业典礼。没有鲜花,没有学位服,甚至没有毕业照。在简单的仪式上公布成绩,宣布毕业名单。
发给我的毕业证上写着“土(字)第1号”,并附有“该生大学期间贷金为XX元”字样。贴在毕业证上的照片,还是八年前我在北京读中学时的旧照。有同学咬咬牙,请一天假,来回步行百十里路,去城固县城拍次标准照。
毕业典礼过后,同学们准备了一些本子,相互签名留念,或写个永久地址。校园也贴上了各种售卖信息的小纸条,毕业生转让书本资料和生活用品,一来可以添凑路费,二来把课本留在学校继续使用。
毕业前,我还经历了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在古路坝上的天主教堂里,我和当时正在国立西北大学三年级就读的未婚妻举行了婚礼。时任教务长潘承孝教授做了我们的主婚人,班里同学和老师凑了钱,在教堂的院子里简单吃个饭就算是婚宴。
我继续留在了学校,而不少来自战区的同学回不了家,收拾起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行李,揣好毕业文凭,凝重、急切地走下古路坝的土坡,直奔大后方的建设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