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长假,难得休息的人选择外出旅游或回到老家,看景看物看人。我辈老矣,腿脚尚好但却选择蜗居斗室,读书读报读人。
读书话长,且放下。长假数日,报纸多数休刊,但也有几份报不仅不休,且日日出副刊,足以让我辈大快文学之瘾。坊间有云,读文一读熟人二读名人,于是我就在《人民日报》读师银笙,在《文汇报》读冯日乾,在《文艺报》《光明日报》等上读中外名家,每每十分惬意。
今年国庆,5号6号7号连续三天的《人民日报》就让人印象深刻。6号大篇幅刊出西安建筑科技大学教授王树声《重拾中国城市的“山水传统”》,立马让我眼前一亮,原来城市的规划建设这么浓厚地体现着“吾土吾民”的文化情怀、文化基因、文化自信与历史精神啊!文中言及城市规划,规划就是寻找和把握自然环境原本的巧妙秩序,规划看似着力在人工,其深处奥妙则是人工与自然关系的推敲。文中借用前人所言指出:建设,形式也。形式必有精神贯注其中,而后效用乃出。若徒取形式而已,则犹人失其为人之理,具此五官四肢,徒解知觉运动,究何贵哉?
读文至此,不仅让人拍案叫绝!联想近多年不少地方“长官意志”甚盛,领导脑瓜一拍,即万金亿金大兴土木,留下不少烂摊子,造成不少鬼城鬼楼,溯其源不就是这种不尊重规律不尊重科学的下场么!
王树声我不认识,上世纪的解放军王树声大将令人景仰,这个王树声大约是个老先生吧!一问友人,竟是个四十多岁中年才俊,真让人佩服。他之文,他和学生们梳理出版的18卷本《中国城市人居环境历史图典》,填补了我国学术界这方面空白,其贡献大矣!乡党见乡党,这生人即变成了熟人!
7号报上刊出文友耿翔的《土山》,自然一睹为快。耿翔是作家,又是记者,还在《陕西日报》负责着一个部门,所以他的作品往往具有记者的敏感,文学的情感,还有领导者的宏阔远瞩。
他写的土山,实际叫五峰山。他说,在关中平原由西向东扇形排开几百里长的空间里,十六座唐陵,尤以昭陵和乾陵最为天下所瞩目,五峰山就坐落在它们之间。他随之笔锋一点,试问浩浩八百里关中,哪一座山有这样被帝陵左拥右抱的福分?
短短一两千字篇幅,作者在抒写自己故乡情结的同时,竟几笔勾勒出一个历史沉淀极深的叫旺旺的牧羊人,用他的口,从侧面也从正面表现出这山和人的“土”和“俗”,而读者也从中读出了这山和人的“真”和“雅”。我开始还质疑耿翔为什么不用雅气的五峰山作题目,却要用土气俗气的土山作题目,至此才恍然大悟。
一座土山,竟被作者写出了庄严。在淋漓酣畅地抒写了他童年在土山上的那些生活细节后,他深沉地写道,“长大后,我对大地如果还心存一些敬畏,那应该是这座土山,沿着乡亲们的目光,把农事里外的庄严,很早就教给我了。”
这个庄严,我相信曾经经历过或长或短农事耕作的今天的大多半的中国人,读到这里都会心领神会的庄严起来。
异曲同工的是,5号副刊上作家凸凹的《乡愁的模样》,让我们受到了另一种“庄严”的震撼。凸凹是当代著名作家,不是熟人,却是名人,而读完他这篇作品,竟使我把他当作熟人看待了。
凸凹写的《板凳情缘》,从家中一只板凳写起,表面是他和妻子、父亲的家长里短,骨子里却透出中华民族农耕文明的那种深沉和伟大。
作者妻回老家省亲,“因为女眷既貌美如花,又善解人意,让父亲喜不自胜。”正好新核桃下来,父亲就在一只板凳上给新人砸核桃,大约新核桃口感好,又合新人口味,几乎是父亲砸一颗,她吃一颗。“父女情浓,让人感动。”儿子临走时就要了这只板凳,既作纪念,又以此砥砺爱情,让父亲放心。
作者后来出名了,女粉丝甚多,书房里既有高声喧笑,也有喁喁低语。“女眷心忧,携板凳悄然而进,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对愣在那里的交谈者说,你们尽管谈,因为我也爱好文学,我也听听。如此这般,虽然我与文学女青年或女作家、女诗人多有交往,但都止于文学。”
作者继续写道:“细想起来,女眷并无促狭之意,她只是出于本能,因为她一直觉得,文友为轻,家庭与生活为重,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轻浮的迷雾罩了沉实的本质。她也知道那只板凳的份量,那是先父给她的依托。一旦登场,就有不言而喻的庄严。”
我不厌其烦把这一整段文字照抄下来,固然是我对它的高度欣赏,更是因为这份“庄严”不仅让我感到震撼,也应让整个社会感到震撼、自然,我也是想向更多的读者文友传达和推介这份震撼!
这里,我特别想强调的是,作家的这种直面现实,直面生活,直面家庭,直面男女之情的勇气和胸怀、素质和修养,让我钦佩,让我崇敬!
这时候,你会和我一样感觉,名人常会成为熟人,一个可以让我们掏心窝子的熟人!
看人,常常是看其面而不知其心,读人,却会知其心而不必看其面。交心了,知心了,朋友、文友自然越来越多,这也许就是我们读熟人读名人而且越读圈子越大也越上瘾的缘由。从这个意义上说,长假读书读报读人和旅游看景看物看人一样痛快。
(作者系陕西电视台原副台长,高级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