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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惧老之将至,余生岁月有我
◇贾晓丹
  亲爱的老贾:
  见字如晤。
  我试着以诙谐幽默的方式称呼您,因为在我们比较保守的思想里,像这样称呼自己的父亲多少有点不够尊敬。
  潮汐来了又去,回忆如海浪般汹涌而来。关于您的大都是些隐于无声中的惊雷,限于无色中的繁华,是那些我时常淡忘的日常点滴。是小时候您轻轻松松地教我做完数学难题,是您做的几道拿手好菜,是您送我上学时的一路驰骋,是修理好家里坏掉的电器……您就好像自带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可是不曾想,您在我心中高大伟岸的形象,随着年龄的增长一点点消失。原本那个追在你后面的小女孩变得叛逆了,我任性地排斥你爱我的方式,将你所做的一切归结为过时、老土。我们之间仿佛有了隔阂,隔了千山万水和人山人海,怎么奔跑也拉近不了的遥远。
  记得儿时我们在乡下,蝉鸣聒噪了一整个夏天。在盛夏夜晚,我与您一起拿着手电筒和一个空的矿泉水瓶去树林里捉知了。手电筒直射出的光在夜幕中形成一道光的隧道,我们顺着光的指引,捉住一只又一只爬在树干或树枝上的知了。我小
  心翼翼地把它们放在盐水里,等
  待着油锅热了以后饱餐一顿。儿女手记
  印象中,我好久没有看见像那晚一样的天空和萤火虫一样的点点繁星。那夏晚虽然暑气蒸腾,却没有那么燥热,反而给我一种很心安的感觉。
  我想您失望过吧,尽管那时的您并没有直白地对我说过,我也透过您和几个叔叔阿姨的聊天知道,您对我的学习成绩非常自豪。有次考了年级第一,你竟然没有避讳在我面前跟一个来家里维修的叔叔说:“我女儿可是考了四个校区的第一名呢!”然而在最终也是最重要的考试中,我的成绩却远不如从前发挥得好。我想您无奈过吧,明明省内有很多所不错的大学可以选择,偏偏要坐上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来到这个与家乡相隔近一千公里的陌生城市。我想您感心痛过吧,那年秋意渐染冬色,学校路旁老树的叶子早已落掉,您来学校为我送厚衣服,我却因为款式不喜欢冷冰冰地让您再背回去,固执的我以为只有这样,您才能记住我的好恶,后来听妈妈讲述您回家后的落寞我才意识到,那时的我有多狠心。
  曾以为岁月漫长,后来才发现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您在电话里沧桑的声音,独自离去的落寞背影,似乎红了的眼眶,在阳光下的白发,像根针一样深深刺痛了我的心。我好恨自己,恨自己对您突如其来的坏脾气,恨自己总是向您提出过分的要求。
  人们常说:“父爱如山,母爱如海”,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山也会倒,海也会枯。在让我变得懂事的那几年,您一定很辛苦吧。会不会在我离家之后,您和母亲“想得家中深夜坐,还应说着远行人”。您把思念锁进皱纹,牵挂融入白发,深知我的忐忑不安,默默拂去我的肩头风霜,将我轻拥入怀中,哪怕这一切要以刺伤您自己为代价。
  其实呀,悄悄告诉您,此时此刻您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她再也不会因为一些无理的要求而让您本就被生活压弯的腰杆再弯下去了。
  对我们这个比较保守的家庭而言,爱这个字仿佛带着奇妙的能力,可以酝于心肺,可以在唇齿滚烫翻滚,却被羞于说出。您习惯用沉默和付出表达爱意,粗心的我却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才后知后觉,父爱是深沉且内敛的。父爱啊,就像是历经风霜却依旧澄澈的清风月朗。正是因为您爱我,所以才愿意软化您的脾性,愿意包容我的所有缺点。
  大概我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勇敢,只好把这些小心翼翼的心事与错综复杂的情感倾注笔墨来讲给您听。我们会的,会一起看春日的生机盎然,夏日的草木葳蕤,还有秋天和冬天的寂静安宁。耳边的碎碎念也会成为以后的岁岁年年,然后再莞尔一笑地谈起那些触动心弦的往事。
  爸,我欠你一句道歉,更欠你一句表白。
  对不起,我爱您。
  永远爱您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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