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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里,晚风中
◇李常青(文学院)
  最近几天,左眼的模糊感更加严重,我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令我十分烦躁。于我而言,近视不异于失明。我想到了史铁生,他在最狂妄的年纪忽的残废了双腿,而我要在学业的尽头失去我一直引以为傲的视力。为了调节晶状体,也是为了调节心情,我索性放弃晚上的学习计划,准备在校园里逛逛。
  今天是个好天气。太阳还没落下,它温温柔柔的目光,在四十分钟前扫过我的家乡,从东到西,此刻到了草堂。我十分珍惜它此刻的温柔,因为这让我敢于大胆地、舒适地、仔仔细细地去看一看我留恋的风景,仿佛我只剩了三天光明。
  有多久没在校园中漫步了啊。修改论文的日子,准备考试的日子,又或者是浑浑噩噩的日子,我不是在电脑前,就是在手机前。我喜欢学校的生活,偶尔去紫阁拿快递,路过球场时我总要艳羡地看一看,他们的活力感染了每一个空气微粒,令我也觉得精力充沛,但是懒惰如我,很少真真切切地加入其中。我最喜欢的运动方式就是散步,但是繁忙如我,很少有机会悠悠闲闲地漫步园中。今天,我终于撇下那些懒惰与琐事,全身心地投入草堂的落日余晖里。
  一个人散步,总是有点无聊,我有点纠结要不要戴上耳机,但是,那是什么声音,突然闯入了我的耳朵?啁啾的鸟鸣,时而婉转时而调皮;远处的号子,显示着队伍的整齐有力;四面八方的话语,模糊成白噪音般的背景音……原来我不是将要近视,而是已曾实实在在地“失聪”了。听觉的“恢复”联动到了视觉的清晰和嗅觉的灵敏,空气香香甜甜,我想,这味道一定来自这一片片的草地,来自草地中不知名的小黄花,来自杨树松树和水杉刚刚萌出的新叶,来自远远近近的成排的花树。它们都在前几天的雨水中洗净了身子,在中午热烈的阳光下勃发了情意,于是,它们天然的微妙的香气,随着黄昏轻柔的暖风,飘向草堂的每一个角落。
  我漫无方向,选择了一条贯通校园东西的长路,悠悠地走着。这条路以左,是大片的草坪,草坪再往左,是大片的油菜花,我在图书馆常常沿着这个方向远望。这条路以右,是透露着古朴庄重气息的学府城,学府城再往右,是连绵的秦岭山麓。我最喜欢眺望南山,最近雾霾散去,山上的树木又焕发一新,正是欣赏南山美景的好时候。层层叠叠、连绵不绝的南山,总让我浮想联翩,我总觉得它不是静态的。山上变幻的云雾,是她妩媚多情的面纱:冬天,她将面纱裁得厚厚的,遮掩面容的苍老枯黄;到了春天,面纱逐渐变薄,隐约透出她重新娇嫩的皮肤;夏天和秋天,她则大大方方地将面纱挽起,化作洁白的头饰,霞光偶尔将之染成彩色。山体勾勒出的线条,是她绰约的身姿。你看,她脸庞仰起,腰肢下放,以天为幕,以地为台,仿佛正在和着远曲古谣忘情地舞蹈……
  长路走到了尽头,我转了一个弯,又走到了尽头,我又转了一个弯,来到了油菜花边。是谁在学校里开辟出这么一大片油菜花田呢?我不知道。这个时节,油菜花开得正盛,我想用手机拍几张照片,但是天光已暗,我已经错过了拍照的好时机。走着走着,又转了一个弯,我已经转晕了,不去计较,在我混沌的大脑里,已然储存了今天的黄昏,以及黄昏中的光影、声音、味道与触觉,这就够了。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风却依然暖烘烘的。走到了操场边,大一大二的学生在军训,操场的大灯将他们的影子照得十分清晰。在即将离校的日子里,我的年龄危机感更加严重,看到本科的“小孩儿”,诸如“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的话语,渐渐从记忆中他人的口中跑到了如今我自己的口中,这让我惶恐。天真的、自由的、最美好的大学生活真的要变成过去了,我站在现在,开始怀念将来的过去。
  晚风轻拂我的头发,亲吻我的脸庞,我陶醉在这春天的温柔里。但是它却无情地掠过我的鼻尖,钻过我的指缝,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溜走了。
  留恋啊,徘徊啊,康桥的柔波在草堂的天空中荡漾。
  草堂寺的灯已经开了,丁香花的花期已经过了,我该回去了。
  (供稿:《馨火》文学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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